如今我已能隨時敏銳地分辨喜鵲的叫聲了,就算隔著河,拿出望遠鏡往高處搜尋,多半會發現他棲歇在某棟大樓頂、天線梢的長影。
小時候在古裝廣播劇裡聽說「烏鴉不祥、喜鵲報喜」,只不過劇中總是哀嚎的烏鴉預告生離死別,始終未聞喜鵲出場,於是揣想對比的喜鵲應該帶來畫眉那般悅耳的鳴囀吧。
西元兩千年六月,剛剛興起認鳥的熱情,在政大發現四五隻長尾鳥喧鬧於楓香葉間,打電話去野鳥學會,那人肯定地說是喜鵲,因為他也在政大看過。然而幾番重遇又對照圖鑑,終於確知嘎嘎的牠們應是樹鵲才對。
一張舊剪報說臺大醉月湖畔可見喜鵲,去了幾回都悵然未遇,清晨那次欣見掛著望遠鏡的鳥友,雖得知他們築高巢的位置,還是未得見這白腹白肩的黑鳥。直到第二年三月,黃昏往碧潭的環河路上,車鳴塵揚中竟意外撞見他低空橫掠。不久又在那附近游泳池旁的菜園裏,捕捉了一分鐘他停駐覓食的側影。
今年初最慘澹的人生難關,蒼鷺來安慰我之後,喜鵲也飛來木柵了。一種低沉的持續節拍吸引我四處究源,結果固然高興那黑白倩影的現身,但連帶屬於他略似機車發動的鳴聲,就如當初聽到白鷺的號叫一樣,多少有些不相稱的惋惜。
不過我隨即接受了他與生俱來的粗啞嗓音,每次聽到復仰首尋見,也都寧可相信所謂吉祥的好兆。雖然平凡的日子什麼也不會發生,也沒有客人到訪,但抬頭見喜啊,微笑一下,至少增長一點厄運將離的信念。
看他那樣孤單地在危危至高處呼喚好一陣了,三月中旬陽光明燦的早晨,經過「歡迎大朋友、小朋友盡情在此追、趕、跑、跳、遛」的恆光國小預定地,一支白斑黑箭,忽地由對面幼稚園的樹叢斜射俯降。停下單車趨近圍籬,正欣賞他悠然散步的模樣,才發現不遠的草坪居然還有另一隻喜鵲!他終於幸福成雙哩!我真想拉住路人大聲宣告。
﹝按:喜鵲,俗稱客鳥。有言:喜鵲叫,客人到。﹞
後記:近年木柵的喜鵲已增多,景文高中校門附近的亞歷山大椰子樹頸上,就箍著巢環。有一天在大樓頂,居然看到八隻同現的一羣。 後來又在中崙路口一棵南洋杉上發現一個新窩。 2013年10月17日清晨,在河堤上竟逢三批喜鵲飛來,數到66隻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