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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 開始築巢     大致完工     產下四卵     初見天日     忙著哺育
                 
       嗷嗷黃口     身軀漸黑     翹嘴待哺     助推離巢     慎試跨步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大哥已飛     遲疑整翅     終於展翼    半途稍歇      雛去巢空

   梅雨將屆的五月初,偶然瞥見大卷尾銜了一根草飛掠,當牠停在後巷的電線上,從五樓仔細一瞧,就在連接絕緣白瓷的線圈空凹處,已約略勾勒出小圓巢的邊。以前看過牠在木棉花和火焰木上築的巢,那多少有些樹葉可避陽擋雨,這回竟然選擇如此毫無遮掩的地方,完全光裸在天日之下。

那個窩一支草一支草地辛苦營造,如口足畫家以口含筆般不易,兩張小嘴啣草慢慢接力編結著;看牠們忙進忙出過了一個禮拜,這表裡一致真實的愛巢似乎已告峻工。

有天清晨一點半,被特別的叫聲吵醒,夫妻倆嚷嚷飛旋許久,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大事。及至天光透出,望遠鏡裡果然見到巢中多了一顆蛋,再幾天增為兩個。想由更高的俯角觀察,但牠離巢的空檔超短,多次趕往屋頂牠已然飛返,所以約一星期才確定共有四顆。

 

這以後便都鎮日孵臥了:那麼小的巢,牠的頭和長尾都不得不架空在外,看來有點滑稽,牠可是以王者之姿傲然穩坐。那陣子若非烈日就是梅雨,還有一次颱風環流掃過,然而除了調整方向,牠始終既不畏風雨也不躲酷陽地死守活抱著那一窩蛋。也曾觀察到夫妻交班,但我辨不出雌雄,不知牠們如何分配輪替的時段。

 

不過因為牠端然靜坐,我才得以明察其毫,原來黑武士烏秋的墨袍並非純一色,時泛微褐或深藍的光,而尾羽如碩博士的禮服那樣,還加飾了兩道墨綠。

 

月底端午節前夕,看到窩中出現蠕動的一團,第一隻小鳥於焉誕生,最後共鑽出三個小肉球,只不知那第四顆蛋如何憑空消失了。雛鳥出世後,警戒即告升級,為保持領域的淨空,轟炸機除了常要升空攔截燕子和八哥,還曾看到牠作勢俯衝向瞇臥車頂的貓。

 

而我也開始忙著早點名,每天在微曦中辨數到三張黃嘴才放下懸心。那嗷嗷黃口整天朝空伸得老高,引嘴殷殷期盼雙親叼來大餐。大鳥若出門太久,我也要替牠們繫念:「爸媽捕蟲去,為什麼還不回家?」有幾次看到親鳥餵食後,似乎啣走一點灰白的東西,是小鳥的排遺嗎?

 

有幾天雨特大且不肯稍歇,親鳥便一直攤開翅膀作擋雨的「屋頂」,應該會輪班覓食吧,不然大夥兒都要餓壞了。三十五度酷熱天氣下,我又疑慮小鳥會口渴嗎?因為只見啣餵昆蟲,不知牠們是如何輸運水分的?

 

才兩個星期,三隻幼鳥即迅長而羽色也轉黑,牠們不時伸展整理成形的翅膀,還會拍撲上好一陣。不過小窩似乎擠不下了,正擔心牠們爭吵互啄,就發現其中一隻已能站上巢緣,親鳥則從側邊遞送食物。再過兩天,三個小傢伙都並排立在電線上了,還不斷練習平行地挪移,似不需平衡木的螃蟹走索。

 

生怕錯過牠們學飛的高潮,我愈加頻繁地開窗巡視。星期六是老二固定返家的日子,誰知不過炒一個菜的空檔,回頭已驚見巢中只剩下兩坨黑。趕緊到陽臺探究,幸而牠起飛後剛好就停在四樓的雨棚頂上,還讓我有機會從近距離幫牠留影。不久也目睹了牠展開的第二飛,但牠俯衝向下沒多遠,又躲在汽車旁猶疑許久,才鼓翼振飛第三回合。


 不料吃過午飯,又漏失了第二隻的離巢。現在僅餘孤伶伶的老么了,看來有些兒落寞,總是垂著半張的翼羽呆立著,偶振翅又喪志地俯臥下來。媽媽仍繼續餵食,或臥在牠身後,時而推前一把,似乎想給牠鼓勵打氣。

 

第二天想更嚴密監視,早上我甚至坐在陽臺摘菜,牠看起來並沒什麼大動作,可我才進屋整收冬被出來,竟然只剩下空盪盪的窩了。快速搜尋四望,堤邊榕樹頂上那張嘴停棲的應該就是吧!下午跟媽媽散步經過時,牠還沒飛離那棵樹,近黃昏就不見蹤影了。

 

幼鳥一旦飛出小窩,自當夜即不再歸營,應該祝福牠們海闊天空啊!但每天面對那個仰天長嘆的小碗巢,自己兒女離家倒不曾患空巢症候群的老媽,還真真悵然若失良久哩!

 

   幾天後清晨三點多,終又聽到熟悉的叫聲,連忙起來推窗探看,一個小黑影正停在建巢的那根電線上,到天亮都沒離開。週末午後更加喧鬧,這回電線上有兩隻,不遠的路燈罩上還有一點黑,一、二、三,哈,竟然一隻也沒少,全都回家來了,原來這一週牠們是去參加野外戰鬥營啦!但看來還學藝未精,因為成鳥仍不時靠近餵食。平安返鄉的三小,外觀已如小號成鳥,尾羽也增長不少,已略見微叉而呈倒心形,不過還沒像雙親勝利的箭矢那麼長。牠們忙著舒活羽翼,不一會兒,還出現了五口全員到齊,一家子在大雷陣雨中團聚的畫面哩!

 

  七八月陪爸媽的散步多改為晚飯後,夏夜裡堤邊路燈的帽頂,常見各立著一隻守燈待蟲的黑武士,雖認不出是否與我結緣的那一家,但因為那一段共歷風雨的革命感情,從此不論在何處,每回遇到卷尾翹啊翹的阿秋箭一族,難免會多看兩眼。而後從眺臺發現會坐回那空巢小歇的,總該是來探訪兒時故居的吧,我開窗跟牠說哈囉,此時已全然與成鳥無異了,嘿!小子,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祖媽喲!

 

 

後記:此文拖了一年尚未完成,那個舊巢逐日剝損,後來只剩下一小塊稀疏的襯底。今年四月它懸吊在電線下久久,及至下旬,終於也隨風飄去。此後清晨三四點,便常聽見卷尾們捲舌的應答,又到了戀愛季節呀!不久果然發現那兒已鋪上一些草絲,第二天視察時不僅它已成淺碟,比鄰另一根電線的線圈內,竟然也開工了。五月三號,恰巧是去年發現愛巢的日子,可是成年的兄弟倆娶了新媳婦,相約回到故鄉起新厝麼?不過始終只見一雙而非兩對,最後確定第一個巢是失敗的「作品」遭棄了。於是我又補看了去年漏掉的一些細節,但願來年在此屋後電線上的小小舞台,還會如期上演烏秋「縱有雨日煎」,依舊「結巢在線圈」的年度大戲。
 

又記:2008年5月烏秋第三度銜草而來,新巢才初打底,牠轉念決定修葺尚未全毀的舊窩。這回我靈機一動,土法鍊鋼用小相機從看過哈雷的望遠鏡裏,以克難方式終於補拍了歷程,雖然寒酸,總算聊備一格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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