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從生長二十一年的雨港搬到台北的公寓,惶惶然待遷至木柵盆地,方得安頓。這才明白房屋環擁的市區,視界裡缺了一座鎮心的山,那怕只是一個饅頭小丘。

 

 

小丘縱非如高人的名山,稱不上蘊藉的佳士,就算沒訂下舊盟,至少也是堪對飲的故人朋親。即便我不可能像稼軒那般自信地宣稱「青山意氣崢嶸,似為我歸來嫵媚生」,更不敢期望它「見我亦如是」,但始終看不厭倒是真的,山斷非絕礙視線的阻隔。

 

山寂靜的臉龐果真全無表情麼?當大風翻飛著白匏子的米色浪濤 ,微微一笑間,就不經意洩露了些許窖藏在背面的心事吧!它也不至於四季不分地一味素樸慘綠,春臨起碼會添冒弧弧嫩碧的新髮鬟,五月自有油桐落雪以及相思灑金雨,接著酸藤便張掛粉紅的密網,秋山或未見瘦奇,遍野的菅芒總要針繡幾道銀亮的稜線,入冬則可搜得兩三株凍紅的烏桕,還有構樹的黃葉妝點出一分蕭索。

 

至若無人注意的「好山萬皺」,除了「被斜陽拈出來」,嵐光與雲影在陰晴之間亦會潑幻濃淡不同的漸層。永不單調的山,還有逸雲癡霧來攪局:開門不見山難不成「一峰忽被雲偷去」?而漂雲欲飛之際,也恍似「載山山欲行」。待雨婚煙嫁迷濛了大半日,山色有無中依舊是遮不住的隱隱。

 

恆常的淡泊對望裏,山以太古之靜謐,梳理清順一切紛亂的思緒,不言不語的山色,且能「喚醒三日酲」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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